第五章 馬案疑雲[第1頁/共7頁]
十月初旬日,是西太後的萬壽節,曾國藩隨班朝賀。第二天,恰是他晉六十歲的生日,為表示公而忘私,這天一早,他便離京南下了。
慈禧太後於同治九年玄月二十六日、二十七日接連兩次召見曾氏。曾氏在這兩天的日{己中{己錄了召見時的說話。現將這兩天的日記全錄以下--
二十六日
這時正逢曾國藩六十大壽期近,一到京師,軍機處便奉旨賜壽:禦書"勳高柱石"匾額一麵,禦書"福"、"壽"字各一方,梵銅像一尊,紫檀嵌玉快意一柄,蟒袍一件,吉綢十件,線縐十件。前來法源寺送壽禮的小軍機特為奉告曾國藩:"勳高柱石"匾額乃皇上親筆所書,這四個字也是他本身想出來的,兩宮皇太後為這四個字,把十六歲的小皇上實在歌頌了一番。皇上親筆書贈大臣,這還是第一次,端的是曠代鴻恩。疇昔一句平常表揚天語,能使曾國藩內心衝動幾天幾夜,成為他昂揚前行的強大動力,但是現在這些破格的崇隆聖眷,都不會再引發他的豪情了。他是一株枯乾的老樹,東風已不能再吹出綠葉了。
"另有次青,前幾天一個平江勇哨官來海軍看望疇昔的弟兄們,說次青在關門著書,絕口不談疇昔的事,彷彿有滿腹牢騷。""暮年在長沙、衡州投奔我的朋友,我自傲都冇虐待他們,一個個也都還說得疇昔。授文職的,多數在道員以上,授武職的起碼也是個遊擊、參將,不肯仕進的回到家裡,也都是財主財主。唯獨次青至今向隅,我於他有虧欠。過些日子,我要專門為他上個摺子,請朝廷起複。"曾國藩這類出自內心的沉重情感,使彭玉麟深受打動,他感覺氛圍太暗淡了點,遂將腔調一轉,說:"有一小我倒是越活越蕭灑了。""哪一個?"曾國藩從對李元度的歉疚中走出來,生髮了幾分興趣。
"那就要托中堂的洪福了。"馬新貽鎮靜非常地說。
奏摺很快被批轉返來,上諭命曾國藩即赴江督之任,毋再固辭。詞氣果斷,無再商餘地,曾國藩隻得抱病服從。
馬新貽一到杭州,便學習曾國藩的做法,奏蠲因戰役而拖欠未交的賦稅,又奏減杭、嘉、湖、金、衢、嚴、處七府浮收錢漕,又請罷漕運諸知名之費,朝廷都一一允準。他又親身帶兵本地岸清除海盜。到了同治六年,他便升為閩浙總督,成了一名年青的製軍。第二年,曾國藩調直隸,馬新貽便到江寧來接任。
"大人,卑職想馬製台這事真是蹊蹺。"得知曾國藩決定赴兩江履任後,趙烈文提示道,"天津之案產生後,朝廷一日一旨,急如星火,命從速從嚴辦理。馬製台被刺有一個多月了,京報隻要魁玉的簡樸奏報,未見就此事所下的諭旨。又刑部尚書鄭敦謹受命去江寧調查此案,傳聞才離京幾天。固然馬製台之案不能與津案比擬,但此事亦非同小可。大人還記得十多年前鄧子久中丞被刺之案嗎?當時鹹豐爺出亡熱河,聞訊後連續下了數道諭旨,對滇撫徐之銘的奏報逐條批駁,而那事最後還是由太後和今上手裡結的案。鄧子久乃一剛從藩司升任的巡撫,且在旅途中被殺,馬榖山為一現任總督,又在校場被刺,事情嚴峻很多,朝廷反應並不太激烈。此事令人甚為迷惑。"趙烈文所說的鄧子久被刺一案,曾國藩當然曉得。鹹豐十年,雲南佈政使鄧爾恒(字子久)擢貴州巡撫,到差途中,改換陝西巡撫。雲南巡撫徐之銘為官不正,驚駭鄧爾恒進京陛見時揭其陰私,遂教唆副將何有保在曲靖縣將鄧行刺。過後上奏朝廷,說盜匪行刺,已將凶手正法如此。鹹豐帝峻厲斥責徐之銘,又命雲貴總督劉源灝密速訪查,據實具奏,務期水落石出,不準稍存徇隱消弭之見。厥後,劉源灝傳聞此中之故,竟然不敢赴滇,拖延半年,半途乞病歸。不久,鹹豐帝病死,西太後在朝,當即撤了徐之銘職務,命張亮基速赴雲南辦理,又起複潘鐸專辦此案。最後因何有保等人內部起訌,案情明白。鄧爾恒被殺後的幾個月,天下群情紛繁,京報每天登載有關動靜,一時宦海諦視雲南。相形之下,馬案是冷僻多了。莫非是朝廷成心蕭瑟?趙烈文的提示有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