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第1頁/共4頁]
忽一日冬儘春初,天道酷寒,陰雲作雪,下了兩日。第三日雪霽晴和,五戒禪師朝晨在方丈禪椅上坐,耳內遠遠的聽得小孩兒哭泣聲。當時便叫身邊一個知親信的道人喚做清一,分付道:“你可去廟門外各處看,有甚事來與我說。”清一道:“長老,落了同日雪,本日方晴,料無甚事。”長老道:“你可快去看了來回話。”清一推托不過,隻得走到廟門邊,當時天未明,廟門也未曾開。叫門公開了廟門,清一打一看時,吃了一驚,道:“善哉,善哉!”正所謂:日日行便利,不時發道心。
處世清楚一夢魂,身前身後孰能論?
源深詳其詩,乃十二年圓澤之語並月峰下火文記,至此鄙人竺相會,剛好恰是三生。拜候小兒住處,並言無有,源心怏怏而返。先人因呼源所坐葛稚川之石為“三生石”,至今古蹟猶存。厥後瞿宗吉有詩雲:清波下映紫襠鮮,相逢相逢峽口船。
話說大宋英宗治閏年間,去那浙江路寧水兵錢塘門外,南山淨慈孝光禪寺,乃名山古刹。本寺有兩個得道高僧,是師兄師弟,一個喚做五戒禪師,一個喚作明悟禪師。這五戒禪師年三十一歲,描述古怪,左邊瞽一目,身不滿五尺,本貫西京洛陽人。自幼聰明,舉筆成文,琴棋書畫無所不通。長成削髮,禪宗佛教,如法了得,參禪訪道。俗姓金,法名五戒。且問何謂之“五戒”?
首僧留源在寺閒住數日,至第三日,源乃至寺前訪於住民。去寺不半裡,有一人家姓張,已於三日宿世一子。今正三朝,在家浴兒。源乃哀告一見,其人不準。源告以委曲,賄以金帛,乃令源至中堂。婦人抱子正浴,小兒見源公然一笑,源大喜而返。是晚,小兒果卒。源乃彆長老回家不題。
身前身後事茫茫,欲話當時恐斷腸。
恭維圓寂圓澤禪師堂頭大和尚之覺靈曰:惟靈生於河南,長在洛陽。自入佛門,心無掛礙。酒吞江海,詩泣鬼神惟思玩水尋山,不厭粗衣藜食。
且說洛陽有一人,姓李名源,字子澄,乃飽學之士,腹中記誦五車書,胸內包藏千古史。因見朝政倒置,退居不仕,與本處慧林寺首僧圓澤為友,交遊甚密。澤亦詩名遍洛,德行滿野,乃宿世古佛,一時豪傑皆景仰之。每與源遊山玩水,弔古尋幽,弄月吟風,怡情遣興,詩賦文詞,山川殆遍。忽一日,相約同舟往瞿塘三峽,遊天開丹青寺。源帶一仆人,澤攜一弟子,共四人發舟。不半月間至三峽,舟泊於岸,振衣而起。忽見一婦人,年約三旬,外服舊衣,內穿錦襠,身懷六甲,揹負瓦罌而汲清泉。圓澤一見,愀然不悅,指謂李源曰:“此妊婦乃某寄身之所也,明早吾即西行矣。”源驚詫曰:“吾師此言,是何所主也?”圓澤曰:“吾今圓寂,自有相彆言語。”四人乃入寺,寺僧接入。茶畢,圓澤備道所由,眾皆驚奇。澤乃香湯沐浴,分付弟子已畢,乃與源決彆。說道:“澤今幸生四旬,與君交遊甚密。今大限到來,隻得彆離。後三日,乞到伊家相訪,乃某寄身之所。三日浴兒,以一笑為驗,此晚吾亦卒矣。再後十二年,到杭州天竺寺相見。”乃取紙筆作《去世頌》曰:四十年來體性空,多於詩酒樂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