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途聞思舊賦,相憶邈河山(上)[第1頁/共2頁]
郫江夏季的淩晨,薄霧沉沉,北風凜冽。冰封的江邊司馬芠一襲薄衫,麵對鐘會手中冷利的長劍,神情擺脫。鐘會率軍伐蜀之時便將司馬芠帶在身邊,名為伉儷難離,實則作為人質。現在他要起兵自主,司馬芠便再留不得。
“當真麼……”
“而我的宿命,早在嫁與你那天便已必定。‘芠’,江邊之草,可惜現下還是夏季,畢竟看不到了。”
“真的能夠重新來過?”
“叔夜,我們重新來過……”鐘會瞪大雙眼望著火線,倒落血泊。
天氣垂垂變暗,有雪花朵朵飄落下來。阮籍抱起最後一罈,是埋了多年的會稽山老酒。喝了兩口,一片雪花墜入壇中,酒麵出現細紋,嵇康清俊無雙的容顏在此中模糊閃現。
司馬芠悄悄笑了:“那你懂麼,甚麼是愛?”
“自知,卻終不能便宜。這就是我的宿命。”
“隻要你肯信賴,統統都能重新來過。”
公元263年秋,司馬昭派鐘會與鄧艾出兵伐蜀,鐘會與薑維在劍閣對峙,而鄧艾則偷渡陰平攻占蜀漢,在本地寬恕降將,安撫百姓,建立奇功。鐘會為了搶占頭功,竄改鄧艾上表給司馬昭的手劄,誣告他居功自大、企圖謀反,鄧艾與其子鄧忠皆被殛斃,軍權全數落入鐘會之手。而此時,薑維為了存續力量,冒充投降鐘會。鐘會以為機會已到,羽翼已豐,便籌辦起兵自主。
“對,酒蟲。”他說著,又翻開新的一罈。
阮鹹不敢違拗,將大大小小的酒罈搬到院中。阮籍抱起酒罈,悶頭便灌。他一罈接一罈的喝,似在此中尋著甚麼,半白天已將酒喝了大半。
“去,把府裡的酒全數拿到院中來。”阮籍咳了兩聲,席地而坐。
司馬芠又是一笑:“冇想到,你竟有這等自知之明。”
鐘會輕吻一下她冰冷的額頭,舉劍刺穿心口:“權力,會讓人發瘋。”
公元264年正月十八,鐘會與薑維死於亂軍當中。同年,司馬昭被封晉王,加九錫。受封之前他曾冒充推讓,公開裡卻多次派人逼迫阮籍寫《勸進表》。阮籍一再借酒遁藏,但為了陳留阮氏一族的安危,終究隻得報命。
“但是,我好怕……”
次日,鐘會宣佈起兵討伐司馬昭。蜀軍降將連蜀地尚且不肯搏命奮戰,皆不肯相從,而魏軍也因長途跋涉疲累不堪,大家思歸。比年交戰已將兵士們的鬥誌消磨殆儘。而就在此時,另有人向鐘會獻計,勸他將牙門騎督以上的官吏全數正法,以威懾世人。更有人漫衍謊言,說鐘會已經暗中命人挖好萬人坑,要將不肯跟班他起兵的將士全數坑殺。鐘會對下一貫嚴格狠辣,謊言在軍中快速發酵,本就不肯再戰的將士們群情激奮。兩今後,幾萬氣憤的將士湧向城門,雄師叛變。
“酒蟲?”
“你曾說過,大丈夫平生要建功立業。我問你,你建的何功,立的何業?” 那年在安豐津,嵇康曾如許問他。
鐘會聽他狂笑,心中雖如翻江倒海,仍咬緊牙關,一聲不吭,搏命抵當著。
“叔父,您的身子不能再喝了……”阮鹹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