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長夜未央（二）[第1頁/共3頁]

我放下衣裙，解開邀貼。這一看，表情再鬱煩，也忍不住笑了。

“嘉魚坊，攜美同往者，兩斤鯽可換五斤鱸。豔壓群芳者，食魚半月，不收半布。”

我看著他眉梢水紅色的朝雲，看著他通俗的眼，高挺的鼻和頰上新濺的兩滴雨珠，鼻頭一陣陣地發酸。草棚外，氤氳的雨霧自青草尖上緩緩升起，我愣愣地站著，他感喟著抬手扒開我額間的一縷濕發。

“徒兒明白。”

“總會隻剩一家，到當時或許連公族都已不複存在。若晉國隻留一家，那天然該留下最好的那一家。”

春雨洗亮了河堤，陽光照在濯洗過的草葉上，出現點點金光。我內心萌了春芽，忍不住挽起衣袖，將手伸入雨簾，看金絲般的雨線在我指尖騰躍。

有魚、有酒、有美人，何樂而不往？

太陽雨本是這人間最美的雨，若在平時我定要仰開端來看一看那金色的雨絲。可明天，這一身輕透的衣裳是千萬淋不得雨的，我拎起裙襬緩慢地往前跑，見到路邊行夫們常日歇腳的草棚就一頭紮了出來。

隻可惜走了還不到一半的路程，也不知是從那裡飄來一朵雨雲，太陽還曬著，頭頂便窸窸窣窣地下起雨來。

我一層層地套上白玉短衣，繫好絲麻襦裙，踮起腳悄悄邁了一步，身下的裙襬微微一蕩，輕得好似是天上的朝雲。表情可貴舒爽，一溜小跑就出了院子，雙腳一併猛地跳進開滿紫花的苕草叢中，此時低頭再看裙襬上的紫花綠葉，隻感覺本身也像是春日地底長上來的一株苕草花。陽光一曬，風兒一吹，忍不住就想隨風輕舞。

“人走到這個坎上都會怕，國君也一樣。”史墨喝了一口粥，又夾了一根小盤裡的春筍放進嘴裡。我放下篦子，將那一小盤白嫩的春筍端下案幾放到了本身身後。史墨轉頭看著我，笑道：“師父老了，莫非筍也不能吃了？”

呼，好險好險！再晚兩步，這一身的朝雲怕是要雲散現春光了。

“都已經好了。”我低頭回道。

南有嘉魚，烝然罩罩，君子有酒，佳賓式燕以樂。（2）這嘉魚坊的仆人也真會做買賣，他這體例若真有效，那怕是全新絳的男報酬了賞美，都要進他的食坊吃魚了。

“師父，徒兒另有一事不明。”

天之道，人之道，人道近天道，可得天命。史墨的一席話讓我久久沉默。俄然間，天命就不再是九天之上某個神明隨口的一句，順手的一筆。天命在人道……

我驚詫回顧，他低頭看著我道：“你說，我們如果能健忘疇昔的統統，那麼本日如許的初遇會不會更好？”

出宮後，每隔兩日我就會去處趙鞅問安。每次踏進他的房門，我都要提示本身不要去想之前在秦國看到的統統，聽到的統統，不要去想大河之畔那座被烽火摧毀的城池。因為靈敏如趙鞅，一個痛恨的眼神或許就會讓貳心生思疑。

“趙氏便是師父心中最好的挑選？”

“賦稅一樣，耕作的地越大，種地的人天然能留下更多的餘糧。趙氏之舉，寬民富民。”

宮門落鎖前，我分開了宮城。走之前，我把一盒安眠香和兩袋醉心花都交給了史墨，並叮嚀他，晉侯夜裡不眠若還要召他，就將安眠香化在熱水裡，將醉心花懸在晉侯枕邊。人老了就是老了，有的事切莫逞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