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帝王[第1頁/共3頁]
辛夷眉間微蹙,她轉頭看向山下的長安城。甜睡中的一百零八坊,拱衛著中間的大明宮,金碧光輝,若天之闕,幽深蜿蜒看不到絕頂。
倥倥傯傯,悲慼哀頹,擊得民氣欣然若失,擊得林間幾隻夜鳥起。
“正因為是親人,骨肉相連的嫡親,才更但願如此。恩或者怨,到我們為止,風或者浪,隨光陰停歇。剩下給你的,不過是一場光陰靜好。盧寰將軍最後的紙箋子,不也是這個意義麼?”辛歧淡淡一笑,眸底月光出現了些晶亮。
“告彆。”影八將骨灰瓷壺抱緊在懷中,再次對辛夷行了一禮,便如陣晚風消逝不見。
“爹。”辛夷神采龐大地喚了聲,“對不起。”
辛歧的聲音悠悠傳來,冇有太大的顛簸,卻說得乾脆剛毅:“棋局當中,最痛苦的不是刀刃下的,而是拿起刀的人。你要記著,永久的記著,他是帝王。”
辛夷無聲無息紅了眼眶。她說不出任何話來,對於阿誰已經恍惚的孃親,她剩下的隻要聲陌生的“娘”。
俱往矣。
“送,大將軍!”辛歧忽的一聲低喝,似扯破夜色的哀鳴。
也明白辛歧說這話時的表情。揹負一族世仇和一條性命,才做出的評價:帝王。這是承認,也是種挑選。
他的脊梁些些傴僂,如同揹負了太重的山,就算步步難行,卻也不得不可。
辛歧的拜彆,和繇國夫人的遺言,完美的堆疊,拚集出一卷已經泛黃的舊事,在這慘白的人間,再一幀幀為辛夷揭開。
那隻存在於影象中的音容,那最後場大雪的冰冷。“娘”這一個字,帶給她的慣來是“以死逼迫,認祖歸宗,換得個‘野種’繁華繁華”的不堪,世人的指導,府中的冷眼,辛夷從不肯主動去想,三歲之前,她是如何牙牙學語,聲聲喚“孃親”。
辛夷惘惘看向辛歧的背影。男人冇有回身,隻微微昂首望月,月色濺進他眸底,泛動起了光陰的波瀾。
“你向來聰明,就算我不說,很多事你也猜到了罷。”辛歧的聲音如從夢裡傳來,從影象的河道上遊飄來,“於家屬而言,她不是合格的子嗣,因一己之慾為全族帶來禍害。於我而言,她不是合格的老婆,那麼無私的也分歧我籌議,就棄我一人活著間。但是於你而言,她倒是最合格的孃親。這人間最好的孃親。”
辛夷毫不會想到,餘生她和李赫要產生多深的拘束,一重重恩仇纏,一關關悲喜交,才氣讓她明白這句話,明白“帝王”兩個字的分量。
這簡樸的三個字包含了太多東西。父女間十餘年的隔閡,另有兩邊都決計不去碰的忌諱,阿誰女子的死,悠長地隔在他們中間,隔河而望,靠近不得。
以“娘”的名義,一命換一命,平生換平生。
她和李赫此生獨一的交集,便是因王文鸞之死扯上的召見。有驚無險,時至本日,她連他的音容都恍惚了。若不是辛歧提到,她都快忘了這站在棋局頂端的男人。
原地隻剩下了辛夷,山路上那邁步拜彆的辛歧,另有一爿爿融雪般的月光,映亮了甜睡的長安恩仇十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