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最慢的是活著3[第1頁/共3頁]
“哪小我傻了想去從戎?步隊來了,不當不可了。”她毫不粉飾祖父當時的思惟掉隊,“就是不跟著這幫人走,另有百姓黨呢,另有雜牌軍呢,哪幫人都饒不了。另有老日呢。”――老日,就是日本鬼子。
“‘人家’話未幾。”
“八路軍過來的時候,‘人家’上了掃盲班,學認字。‘人家’腦筋靈,學得快……不過,世上的事誰說得準呢?如果笨點兒,說不定也不會跟著步隊走,現在還能活著呢。”
“那鐲子呢?”
“玉輪可白。就是黃河水在腳底下,嘩啦啦地嚇人。”
“我把她叫到咱家,哄她洗手吃饃,又把鐲子拿了返來。他們到底理虧,冇敢朝我再要。”
“‘人家’當時候已經有通訊員了,軍隊上的人對我們可好。吃得也可好,可飽。住了兩天,我們就返來了。家眷不能多住,看看就中了。”
“你說得冇錯,不是給你的,是給我重外孫子的。”她又謹慎翼翼地裹起來,“你們如果都生了兒子,就把這個鎖回回爐,做兩個小的,一人一個。”
“就見過一麵,連‘人家’的臉都冇敢看清,就嫁給‘人家’了。當時候嫁人,誰不是暈著頭嫁呢?”
老日來的時候,她的臉上都是抹著鍋黑的。
說得鼓起,她就會翻開樟木箱子,給姐姐看她新婚時的紅棉褲。隔著幾十年的工夫,棉褲的色彩仍然很素淨。大紅底兒上起著淡藍色的小花,既喜氣,又沉寂。另有她的金飾。“文革”時被破“四舊”的人搶走了很多,不過她還是偷偷地儲存了一些。她翻開一層層的紅布包,給姐姐看:兩支長長的鳳頭銀釵,因為光陰長遠,銀都暗淡了。她說本來另有一對雕龍畫鳳的銀鐲子,三年困難期間,她呼應國度號令向災區捐募物質,狠狠心把那對鐲子捐了。厥後發明戴在了一名村乾部的女兒手上。
“和‘人家’過了三年,哪年都冇空肚子,前兩個都是四六風。可惜的,都是男孩兒呢。剛生下來的時候還好好兒的,都是在第六天頭上死了,如果早曉得把剪刀在火上烤烤再剪臍帶就中,哪兒會隻剩下你爸爸一小我?”
“賣了,換了二十斤黃豆。”
“人家”打徐州的時候,她去看他,要過黃河,黃河上的橋散了,隻剩下了個鐵架子。白日不敢過,隻能早晨過。她就帶著爸爸,一步一步地踩過了那條冗長的鐵架子,過了黃河。
“得了吧。我不要。”我道,“明曉得我最小,結婚最晚。底子就是不用心給我。”
她生爸爸的時候,孃家人給她慶滿月送的銀鎖,每一把都有三兩重,一尺長,都佩著繁煩瑣瑣的銀鈴和胖胖的小銀人兒。她說本來一共有七把,破“四舊”時,被搶走了四把,就隻剩下了三把,厥後大哥和二哥生孩子,生的都是兒子,她就一家給了一把。姐姐生的是女兒,她就冇給。
“你再生,要生出來兒子我就給你。”她對姐姐說,又把臉轉向我,“看你們誰有本搶先生齣兒子。遲早是你們的。”
厥後,“人家”從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