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姑蘇[第1頁/共4頁]
晉朝開朝至今,曆經近三百年。即便元朔帝冒天下之大不韙變動律法疏議,宗室女可繼位為帝,女帝亦可納娶侍君,帝位大多仍傳承與宗室子。元朔帝開初擇選了與嫡妻純元皇後脾氣相仿的宗室女,豈料宗室女厥後禁不住小人的攛掇,竟企圖謀反,遂不得已而廢之。先帝駕崩時,尚且留有遺詔與輔臣,載佑帝親政那年卻製止不了覬覦帝位已久的諸藩王,安定兵變後八王了局大同小異,主謀的幾位拔除宗籍並賜死,同謀的幾位幸運不死,或囿於高牆或劃地放逐——此中之一,便有於姑蘇偏安一隅的端王。
雪,大雪。
嬌俏的宮娥自埋了積雪的玉輪門走來,腳步輕巧,踩得雪道沙沙作響。她眉心擰著,顯是分外告急之事,待愈走近女子神采卻愈和緩下來,仿似心也找著了安穩的落腳處:“殿下,張顯昭確由左相大人舉薦與陛下,早於前日便悄無聲氣地入了京。”
顏祁身後,載佑帝渾如行屍走肉,哪來的心機行房事。眾臣見他描述乾枯,依著早喪的先帝,不得不為萬裡國土的傳承擔憂起來,紛繁進諫,望載佑帝從皇室宗親裡擇選出芝蘭玉樹的儲君。載佑帝自是應了,好笑的是,儲君扶養一個死一個,扶養一雙死一雙,在京在野諸藩王皆巴不得宗牒裡對本身的後代缺字少墨,莫要被天子相中了接進宮裡纔好。
廢後?談何輕易。顏家屬長顏懷信一脈從小被深厚秘聞的經籍文籍熏陶得仿若謫仙的世家女,折了顏祁,隻剩下顏禕——遠支的血脈尚未有攀龍附鳳的本事與膽量。除非顏遜能再尋到第二個合適的顏家人替代本身,不然必會護她全麵安穩。
四周糊牆,青黃色的爛泥巴兀自堆在角落,傢俱僅一榻一桌一椅罷了,連灶台都無。屋內除卻端王與端王妃,另有一名仆婦神采怯怯地暴露乾癟的乳/頭,團坐在木桌上的奶娃娃渾然未覺周遭氛圍的竄改,砸吧砸吧著吮吸所剩無幾的奶汁。吃飽喝足,烏黑的大眼睛滴溜溜轉向劉鐸,倒是分外埠膽小,伸出兩條藕節似的短臂,從木桌上顫顫巍巍地站起,踢開她腳下的雜物,踉踉蹌蹌地朝劉鐸走去。
孔明燈升起,漫天一豆。
大雪將傾,油紙布麵金線織就的麒麟在暈靄的燭火中仿若騰雲駕霧,長久的張牙舞爪後垂垂被殘虐的風雪摧折了鳳子龍孫的脊梁骨,偃旗息鼓,冇了生息。
劉鐸躲過了一腿,卻冇顧及本身正站在缺磚少瓦的屋頂下,“啪”砸下一團碎雪,鑽進他衣領裡,凍得他渾身顫抖,臉孔扭曲。
顏禕抬手扶住忍冬的腦袋,製止它撞著桌角。顏禕為她尋了坐氈,使她安安穩穩地枕著入眠了,這才持續謄抄佛經。報國寺的水陸道場是她請旨為太子弘主持的,載佑帝籌劃朝政,自是得空分神於此事,佛經交與旁人謄抄,恐誠懇不敷。
姑蘇?顏禕的眸色和緩沉定幾分,她自矮幾後整衣坐下,身姿端方秀美,待端倪間的霜雪悄悄熔化後,更在針腳精密做工精美的素衫烘托之下,透暴露渾然天成的世家風骨。忍冬為她掌燈,滿屋暖黃暈靄的燈光之下,黑夜如晝,忍冬撐著下巴看著顏禕謄寫下一個又一個昔日在金陵經常被顏懷信誇獎字架中正筆鋒靈秀的字,看著看著,忍冬不由闔目淺眠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