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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珠卻並未當場發作，她怔愣半晌以後，隨即緩緩抬眸，一雙媚眼兒微微眯起來，笑望著傅辛，輕聲道：“彆當兒瞧不出來，官家清楚是用心將那寶鑒打碎的。怎地，你連一麵鏡子的醋也要吃？不過幾塊石頭，你貴為天子，也容不下它？”

貪婪的阮芸趁人不備，又滴了很多血出來，隻可惜殷紅鮮血覆蓋了沉黑鏡麵，那邊的繁華天下，卻還是遙遙相隔，難以觸及。她這才死了心。

自那日誤打誤撞，滴了血出來後，流珠便發覺鏡子中再不是黑石所映的淺顯畫麵，取而代之的，是當代都會的場景。她自鏡中瞥見了一架過街天橋，自過街天橋高處往下看去，目睹得車水馬龍，川流不息，人行橫道上，穿著當代的人們神采倉促，熙熙攘攘，寬廣的街道兩旁，更有摩天大廈拔地而起。這畫麵非常清楚，幾近令她產生了觸手可得的錯覺，但是她怔怔然伸脫手去以後，能觸碰到的，唯有冰冷的黑石鏡麵，而鏡子那麵的漂亮天下，可見而不成得。

流珠緩緩動筷，不動聲色，打量著傅辛。

即如多年之前，她還未曾入宮，與他在偏殿裡偷情時普通，二人未曾絮言，也未曾決計浪費擺宴，隻相對坐在軟榻之上，其間擺著小桌，桌上規規整整放了幾碟小菜，幾樣點心，及兩碗清粥。

流珠默不出聲，亦無言以對，聽罷以後，懷胎反應又起，趕緊拿巾帕掩口，乾嘔起來。她正兀自吐著，忽地聽得門彆傳來一陣迅疾且有力的腳步聲來。流珠心上一動，趕緊抬首，正對上突入偏殿的高儀公主來。

傅辛見了她，非常不悅，沉聲道：“你另有冇有端方？謹慎驚擾了二孃腹中胎兒。”

流珠驚詫，道：“阿郎這是何意？”

無數個疑問，無數種憂愁，在她心間膠葛難明。但是當車輦垂垂近了理政殿前，流珠掀起簾子，遙眺望著那硃紅色的麗正門，望著那麗正門後的巍巍宮殿，望著那吐水螭首，琉璃黃瓦，及那殿柱上所刻的翻卷濤浪、火焰流雲……她這一顆跟著車輦顛簸不定的心，竟是瞬息間，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按了下去，總算是安穩了下來。

傅辛抬眸看著她，並不答覆，隻看了她一會兒，直盯得流珠心底有些發毛，隨即才笑了笑，沉聲道：“昨夜倒是與二孃，夢中相會了一回。這麼多年疇昔，你容顏涓滴未變，果然不是山間白狐成了精怪麼？你我做了這麼多夜伉儷，二孃說一回實話，該也無妨。”

流珠輕聲笑道：“聽聞朝中邇來出了很多亂子，你倒是很有閒心，還顧得上惦記於兒。”

高儀倒是不依，挺大的人了，竟是鬨將起來。她驀地一抬手，差點兒將身後太醫親手端來的湯藥打翻。那太醫本是見朱紫們正在扳談，不敢冒然通報，誰曾想竟是遭了這等無妄之災，偏巧那湯藥才煎出來，因需得趁熱飲下，故而燙得這太醫下認識便鬆了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