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照照鏡子[第2頁/共2頁]

她微低著頭，似仍在打量手中那截枯枝，雙唇抿成一條直線。

郭淩也不急，好整以暇地理著裙角，靜等著她說話。

這般喜怒形與色的郭婉，委實少見。

至於這位曾經的郭孺子，現在已然與郭淩拴在一條繩兒上，榮辱與共、存亡一身，誰也何如不得誰。

但是，堪堪邁出一步，她忽又頓住，轉頭望著郭婉，笑語嫣然：“郭夫人，那七千兩銀子的事兒，你是如何把它挑出來的？我在家裡想了好久，就這事兒冇想明白，還請郭夫人給解個惑，若不然哪，我早晨睡覺都睡不平穩。”

喉頭湧起陣陣腥甜，麵前統統似都在打轉兒。

她曉得，隻消悄悄一咳，那喉底腥甜便會噴湧而出。

郭淩笑了幾聲，終覺無趣，到底沉默了下來。

滿身的血都像被凍住，指尖發麻，足底像踏著冰。

郭婉死命咬住舌尖，籍由那鋒利的疼痛，以使本身保持復甦，而不是發瘋般地嘶吼出來。

“郭夫人真該照照鏡子。”她嘖嘖兩聲，似歎似笑：“可惜我不懂丹青，不然哪，我定會把夫人現在這副死命撐著，卻恰好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畫下來，掛在牆上，每天瞧上幾眼，歡樂歡樂。”

郭婉始終沉默著，既不辯駁、亦無痛斥，更冇有半分侷促，彷彿郭淩所言，底子與她無關，又仿似與人隔了千山萬水，任你言如刀箭、笑若尖針，皆不能傷她分毫。

女孩子特有的尖脆聲線，於靜林中傳去很遠，那小宮人想必也聽得見。

郭淩掃眼看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比寒夜中冷衾獨坐的冷，更甚百倍。

郭淩定定地望住她。

“那七千兩的事兒，是崔玉英出首揭露的。”她道，舔了舔枯燥的嘴唇，忽地像是想起甚麼，舉袖而笑：“啊喲，我如何與你提及這些來了？這崔玉英但是有品級的宮人，郭女人現在不過一介百姓罷了，就說了你也不曉得、曉得了你也不熟諳、熟諳了你也搭不上話，不是麼？”

她“噗哧”笑起來，眼神卻變得極其刻薄：“但是，老天爺對郭夫人何其厚愛，竟叫兩老同時病故。如此一來，統統能夠讓夫人您死無葬身之地的人，不是死、就是瘋，隻剩下一個我，空口無憑，還要保著自個兒小命兒，毫不敢違逆郭夫人之意。您說說，您這運道是不是好得出奇？”

那些滿懷歹意、卻又實在到冇法回嘴的話語，已然將她緊緊困住。每一字皆為尖刺，抵進她的肌膚，穿透她的骨髓，再狠狠紮進她的心底，讓她的每一次呼吸，都鑽心腸痛。

郭淩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很快地，那聲音又收回一陣笑，甜美嬌脆、卻又有一種說不出地堅固，如層層堡壘，將那些發瘋般的尖叫、刺入骨髓的疼痛，儘皆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