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秦始皇與鄭女（十一）[第2頁/共4頁]

昔日阿誰肉嘟嘟的白胖稚童早已悄悄長大，幼竹撥節似的抽高了個頭，身量頎長，幾近與她比肩。稚氣一團的麵龐已然長開，褪儘了屬於孩童的圓腴，漸現出秉承自父親的棱角清楚的表麵，劍眉薄唇，隻一雙眸子烏靈清澈，澄淨無染，無端端便於這清峻當中透出了幾分秀逸之氣來。

烹調、針黹、歌頌這些，皆是少女時再熟稔不過的東西。至於其他——她的確自幼便比同齡的孩童記性好些，看過一遍的東西便能記得大抵，但也未到過目成誦的境地。

畢竟，除了本身，他從未見旁人穿過阿母做的衣裳——可，阿母為他縫製的衣物，一慣是月白、雪青之類，從不會用玄色的呀。

六歲那年，他初習騎射，不慎摔下了馬背，傷及髀骨，在床榻上躺了整整兩月不足。自那今後，他常常在這外院習武時，阿母總會遠遠地立在角落處悄悄地看一會兒……隻是，大多數時候不會讓他發覺。

“阿母，您怎來了？”正微微怔神間，一個略帶訝然的聲音自那邊傳來。既而，十一歲的孩子緩慢地卸下箭囊，釋了弓，頂著張汗濕的臉龐疾步跑到了她麵前。

“扶蘇一向都覺得……阿母甚麼都懂，甚麼都學得會。”小少年乃至是長長歎了口氣，才凝了眸子當真地看向母親道。

小少年穩步站定，長身玉立，蒼竹普通筆挺的姿勢，舉手投足間似極了父親。

這裡與東邊的側室格式幾近一模一樣，室中西邊的牆角，是一尊高大的屋形陶匱，匱邊疊置著幾隻細篾編著的精美竹簏。

“自記事起，扶蘇便曉得，阿母會很多很多東西，精針黹、擅歌頌、諳烹調，且敏慧過人，那怕是最繁複的籀文，隻消看一眼，便能記得分毫不差。”說著，十一歲的孩子幾近是慨歎道“扶蘇書房中堆了整整一間屋子，卷帙浩繁的各種翰劄，您讀完也隻用了不到五年，幾近過目成誦……阿誰時候，扶蘇就一向在想，這世上，大抵冇有阿母學不會的東西罷。”

一身青襦白裙、薄底木舄的阿荼，靜肅立在北垣邊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裡，微微帶笑點頭——不過半月，扶蘇的箭術又是進益很多。

而她，在扶蘇添了新課本時，常常總要細細翻閱上一遍，也不過是積年下來的風俗罷了，斷冇有埋頭於此的籌算——何況，算術之類，於她而言實在是可貴過分，再學下去……恐是自討苦吃。

——真是出彩極了的“井儀”！

當時候，她幾近用了統統的儘力去讀懂那些開端時幾近天書普通的竹簡木牘——她想陪著扶蘇開蒙習字，佐著他讀書識文，伴著他一日日生長，分享他的統統歡樂或不愉……即便善於深宮，但她仍不但願這個孩子有半分無助或者孤寂。

聞言，阿荼不由抬眼看向他。

她目光不由便落在了正半攙著她臂肘的手上，少年的雙手修削如竹，指節清楚，頎長秀勁的標緻，但阿荼曉得……這雙手，自虎口到指尖，每一處都磨出了厚厚的粗繭。乃至，右手內心有一道至今未愈的舊疤，三年前，這處劍傷深可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