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秦始皇與鄭女（十五）[第2頁/共4頁]

她微微垂眸，細想起來，李斯入秦恰是在三十五年前，十三歲的秦王初初承位之時。

垂垂，眼裡湧起的濕意恍惚了視野……

但，自扶蘇走後，阿荼卻極喜好閒時煮上一甑甘棠酒，仍舊不如何入口，卻愛嗅這微甜的酒熏氣……

才入冬不久，一場鵝毛大雪漫天漫地飄了整整一日，到夜裡方止了。翌日，阿荼晨起推窗，隻見庭階覆雪，花木素裹，一片冰晶粉砌色彩，宛然玉做人間。

三月時，阿誰躺在羔皮小藤床上，總喜好胡亂啃東西的懵懂嬰孩；

而皇上，半年前禦駕東行，現在……該過了平原津，將到沙丘了罷。

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而他自幼的築基，便一向側重諸子經史與兵法射禦，在樂律上花的工夫較其他少了很多，而竹管絲絃中，也隻要築尚算熟稔。

五歲時，阿誰初初習字，常常興高采烈地拿回她麵前獻寶的聰明小童；

此時，這倦意愈來愈濃，這一回，她卻不想喚莆月她們來。

自小就是這般，莫論如何的景象，他麵對嚴肅淩厲的阿父，向來夷然不懼，倒是在和順馴良的阿母麵前……常常慚愧自慚。

凱風自南，吹彼棘薪。母氏聖善，我無令人。

《秦始皇與鄭女篇·完》

隅中時分，贏政來時，她正生了炭爐，細細溫著甘棠酒。

兩人圍爐而坐，氛圍安然，稍稍過了會兒，贏政抬手，也不消一旁的鳳紋漆耳杯，獨自固執偌大的青銅酒壺抬頭灌了下去。

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語。”案問莫服。當是時，詔捕諸時在旁者，皆殺之。——《史記·秦始皇本紀》

他師從荀卿，懷經天緯地之才，抱安邦治世之誌，初到鹹陽便得了相國呂不韋青睞，任覺得郎。

身為大秦郎官的李斯，第一次見秦王時，那隻是一個不豫軍政朝務，被架空了統統權力，金玉棋子普通貴重無匹卻任人擺佈的少年國君。

這麼多年下來，阿荼早已慣了安閒淡若，處變不驚……但現在，還是不由心下驚奇。此人，已是多久冇有這般失態過了？

朝野皆知，秦皇生性多疑，這一舉，無疑是觸其逆鱗！

而他發覺以後，果是雷霆之怒，案問世人，終竟無果。因而大怒，儘殺當時伴駕諸酒保侍從！

庭中這棵甘棠樹，自當年阿荼從蘩莠叢裡移栽出那株小小的幼苗算起，已有三十二年的樹齡。現在高愈五丈，繁綠菁葉亭亭如蓋，恰值花時，一樹繁白儘綻，細碎如星，燦爛爛漫。

“以往，扶蘇最喜這酒。”秦始天子闊步進了屋，嗅到這酒熏，彷彿怔了瞬，方緩緩道。

阿荼一身縹青襦裙，薄底木舄，一挽長髮綰作螺髻。她扶杖徐行走到了樹下，微微抬頭，看著一樹甘棠花開似雪。輕風過處，漫樹枝葉婆娑，細碎的白瓣兒簌簌而落，打著旋兒翩躚著綴上她的髮髻、肩頭、衣裾……

那一年，也是暮春桃月，鄢陵洧水邊的白蘞花，也開得這般好呢，她同一夥女伴邊采藿邊打趣嬉鬨，唱起歌兒來諷刺方纔有了小情郎的阿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