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秦始皇與鄭女（十五）[第3頁/共4頁]

想著想著，阿荼便開端覺著有些倦意湧了上來……她睏乏嗜睡的症狀，自三年前起便日漸一日地重了起來，現現在，睡著的時候比醒著的很多要多……白日裡能復甦一兩個時候已是可貴，精力亦是愈來愈不濟了。

阿荼靜坐在一旁的甘棠樹下，耳入耳著這摯切而沉鬱的曲子，看著麵前風華雍雅的白衣公子，目光不由微微恍忽……

身為大秦郎官的李斯，第一次見秦王時，那隻是一個不豫軍政朝務，被架空了統統權力，金玉棋子普通貴重無匹卻任人擺佈的少年國君。

她微微抬眼，滿目漫綻，繁花似雪，光輝得幾近晃了人眼。樹下的女子目光微微不由恍忽，這花，可真像鄢陵的白蘞……

他師從荀卿，懷經天緯地之才，抱安邦治世之誌，初到鹹陽便得了相國呂不韋青睞，任覺得郎。

——此生，她也終究比及了他情願在她麵前肆意醉酒，毫不設防地傾訴苦衷的這一天……固然，已等了太久太久，相互韶華向晚，雙鬢已斑。

“樂律樂舞這些，幼時也隨先生學過，卻畢竟及不得阿母之十一。”他抬眸，語聲悄悄帶笑，續道“絲竹當中，唯擊築算不得太丟人。”

但……阿誰始作俑者，卻未動了分毫。

初生時，阿誰裹在繈褓裡，腦袋巴掌大，嘴巴小得蠶豆普通的嗜睡嫛婗；

此事，雖隻模糊聽宮人提過幾句，她略一思忖，也明白了委曲——敢在天子身邊安插眼線，左丞相李斯，這手委實伸得也太長了些。

阿荼扶案起家，略略幾步，就走到了熟睡在地的秦王身側。她緩緩在他身邊側臥了下來，將頭靠在他肩上，雙手擁著他右臂，悄悄地看著此人酒暈酡紅的麵龐好一會兒，神采裡現出幾分淺淡的欣然，既而放心腸闔眼睡了疇昔。

厥後啊，她就真的陪在他身邊，看了很多很多年……

又是一年甘棠花開，扶蘇分開二載不足，北疆捷報頻傳……這個孩子，向來也未讓人絕望過。

他就勢扶了母親在樹下的蒲席上跽坐下來，叮嚀了宮人。

李斯，於他而言……到底不是平常的臣子罷。

她已近暮年，身子又一貫薄弱，疇前年上便經常抱恙。而他身為人子，在這個時候卻要辭母離家，委實不孝。

同年，始天子幸梁山宮。從山上見丞相（李斯）車騎眾，弗善也。中人或告丞相，丞相後損車騎。

這麼多年下來，阿荼早已慣了安閒淡若，處變不驚……但現在，還是不由心下驚奇。此人，已是多久冇有這般失態過了？

十一歲時，阿誰敏悟沉寂，卻因她在暑天出了屋子便驀地憂急的矗立少年……

三月時，阿誰躺在羔皮小藤床上，總喜好胡亂啃東西的懵懂嬰孩；

錚錚然幾聲清響漸次而起，他淡然垂眸，既而低低開口，澈然朗潤的嗓音和著噪音唱起了支曲子--

而皇上，半年前禦駕東行，現在……該過了平原津，將到沙丘了罷。

聞言，阿荼不由一時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