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司馬相如與卓文君(一)[第2頁/共2頁]
清悠輕揚的曲韻自操琴公子的指間如行雲流水般流瀉而出,開初時,輕勾淡抹,是山澗野泉的散逸無爭,既而連托吟弦,似澗水輕鳴的明歡愉躍,再沉力按弦,音色陡低,緩緩流逸出古井淵潭的沉然潛靜……
“女公子,坐榻便置在這兒麼?”一身緗色楚錦襦裙的侍婢,批示著家僮將一張鶴紋朱繪的文貝髹漆小榻放在了那道秋香色的蜀錦簾帷後,既而脆聲扣問道。
頃刻間,文君彷彿呼吸都滯了一瞬,片時後,倒是神采鎮靜地倉猝放下了簾子,儘力舒緩著吐息,好平複心下的嚴峻侷促。
“蒙君相請,何敢不從?”青年男人的聲音朗潤如山澗漱玉,讓人聆之心神一清。
她約是十六七歲模樣,一襲縹青色的絳綺觳三繞曲裾深衣,烏緞似的長髮梳作垂雲髻,以一支瑩碧似水的蕉葉紋玉笄綰定,姿容雖不非常冷傲,卻也端倪姣好,一派淑靜氣韻。
當年,為了與程氏聯婚,將方及笄的女公子嫁予了沉屙多年的程家郎君,乃至這個幺女新婚一載便成了寡居的新寡……卓公他,心底裡畢竟是歉疚的罷。
“怎的還不見那位司馬公子?”略有些喧鬨的客堂中,聽得席間有人問道“本日怕很多客人是為一睹其風采而赴的宴呢。”
過了大半個時候,終究來賓畢至,斑斕為帷、四周畫壁的雅麗廳堂當中,仆人卓天孫東向而坐,南北兩側的數十張烏漆朱繪的矮足食案後,百餘位客人順次退席,在葦織的地茵上攬衣跽坐下來。
而卓家女公子所著的絳綺縠,聽府中家仆誇耀似的提到過,乃是魯地所出的貢品,比楚錦更貴重上百倍。
她們主仆地點的小室,與正廳隻一簾之隔,那廂的纖細響動幾近都聽得清楚——現在,本日的客人們已連續登門了。
既而,一縷極淨極澈的琴音自席間清振而起,彷彿月照澄江、星映寒潭普通的淡然空明,隻聞此聲便令民氣神俱清。
甫一進府,他們這些人便有幸見地了這卓家的潑天繁華,真真令人咋舌——仆僮千人,食玉炊桂且不說了,竟連婢子都穿了價比黃金的楚錦!
以後他們本來就不高的聲音便被其彆人掩了疇昔,廳堂當中來客漸多,盈耳儘是酬酢之聲。
那廂,卓文君聞言倒是不置可否。實在,常常來這兒聽宴席間賓主們弄瑟彈箏,相互酬唱,於她而言,少有入得了耳的,不過是心中鬱結,藉此排解一二罷了……熬了這麼久,纔不過春半,日子過得可真是慢。
“長卿他一慣性子渙散,本日許是出門時擔擱了,且等上一等罷。”答話的人乃是縣今王吉,聽這語氣,彷彿與那位姓司馬的客人熟諳。
很快,彷彿廳中便有侍宴的主子奉上了七絃琴。既而,便聽得將操琴公子淨手焚香,開端調絃。
最早回過神來的,是簾帷以後,初初聞琴便幾近擊節而讚的卓氏文君。她冷傲已極,一時候竟未按捺住心頭的獵奇,抬手略略掀了簾,從一線裂縫間向廳中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