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武帝(16)[第1頁/共10頁]
是紅光,大片的紅光,罩在遠處一座宮殿之上。
天子便不歡暢了。不是那種帝王一板一眼的“不歡暢”,而是孩子氣的鬨脾氣呢,便頓下腳步,一瞪:“朕偏不走!朕在家裡頭走逛走逛,也是犯了錯?”
平陽因問:“陛下也在?”便踮腳作勢要瞧的模樣,內監卻道:“陛下不在宮中。”
郎官入近,上馬,蹲膝而跪。早有禦前從侍上前來接過了明炬。陛下近前,自是不能有明火,恐怕燎了帳,驚了禦駕。
她急了,緊咬著唇,便不吭聲。
他上輦,最後再望了一眼他的長安城。他曉得,這或許是最後一次。今後,他再不會來了。
秋風最緊時,她見過平陽。
竇沅一抖,連肩胛都在顫,好一個……“居上不陵”!陛下半生謹慎,這一會兒……莫非真要栽在一個女人手裡啦?
據兒難逃一劫了。
天子痛心疾首,她瞧著天子,亦不免哀痛入骨,高者孤單,高者孤單呀!無人能並立天子禦側,與雄才偉略的帝王共論春秋,他這平生,行來遠去,皆是孤單的。
她退了一步,向劈麵而過的平陽勉強笑了笑——
“妾不敢!”她雙目含淚,隻覺劉徹好生不講理,明知她不是這麼個意義,豈能這般歪解呢?便說:“陛下辯不過我,枉栽罪名呢。”
陛下當真已是有了廢太子之意?
“阿沅,好吃麼?”
耄耋之年的劉徹,立在他的長安街頭,是微服素行,但滿長安城的百姓,現在已無人不知,這遲暮的白叟,恰是他們那殺伐果斷的帝君。
平陽濛濛的瞳人裡閃現一絲驚奇:“太子?陛下廢他是該當!你不問據兒可否保命,竟還想著儲君之位?”
她彷彿遲來了很多年。
是啊,平陽是在說她自作自受呢。
“那麼……”她絞著素絹,眼淚從睫下滾落,當真是惶急的,那雙衰老的眼睛,再不顯當年靈動:“阿姊,您……據兒他……他另有法兒做……做太子麼?”
那片紅光所覆之處,是誰的宮室,自不必說了。數來鉤弋夫人,亦是分娩的時候了。
多少年以後,他對故交舊情昭昭,這時才無半分袒護。天子也苦啊,老的滿鬢斑白了,纔敢將本身的豪情顯之昭昭。人都不在了,纔敢這般。
她在長門宮外站了好久。疇前斷垣頹牆時,陳阿嬌獨守此門,她卻將來過。再厥後,陳阿嬌人際無蹤,長門裡,住了一個竇沅。魏其侯府的小翁主,厥後成了劉氏婦,阿沅寡居,用瞭如何為難的一個身份,入住長門。天子老來貪舊,冷酷好久的長門宮剛纔升溫。他經常去,不過是走動走動,內監宮女便對這座禁臠普通的宮室,有了彆普通的感受。
“朕當甚麼事,有話便告,本事你腿抖成這個模樣?”
“據兒,你……也老啦!”她委身扶他,老淚縱橫。太子劉據深覷他的母後,隻覺流轉的工夫再不會返來,光陰蝕剝了他母後斑斕的容顏,經年陡轉,漢宮的秋色在平湖風景中逐步洇透,一年又一年,牆垣宮壁,暮如沉鐘。
伴君如伴虎。他可勁兒折騰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