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玉遊（3）[第1頁/共3頁]

上房的寢室裡，也亮著燈，韓子奇伉儷兩個相對無寐，還在說著白日吵得不亦樂乎的話題。

“你想到哪兒去了？我底子冇把這當回事兒！”韓子奇說，“我進這個家的時候，她剛三歲，眼瞅著她長大的，就跟我的親mm一樣。記得徒弟‘無常’的時候，恰是頭著八月節，我還承諾帶你們去逛頤和園、拍照呢！到現在，一晃十七年了，我一向忙啊，忙啊，到底也冇帶你們去成，內心還感覺對不起她呢，她畢竟還是個孩子！”

“賣？我哪兒能賣啊？”

“不賣，留著不當吃，不當喝，還得擔驚受怕的，倒不如賣了錢，揣在腰裡結壯！阿誰洋人不是喜好你這些東西嗎，乾脆都賣給他得了！”

知否？知否？

西配房裡，還亮著昏黃的火油燈光。玉兒最怕北平的春季，或者說，北平的春季底子就不配叫春季，這裡冇有江南的杏花春雨，隻要大風，颳得灰塵飛揚，叫民氣裡冇著式微。不幸北平的花兒，還要苦苦爭春，搶著時令開放，在枯燥的氛圍裡，冇有一點兒水靈氣兒，像無家的孤兒似的。一陣風吹來，就被捲走了，白白地糟塌了芳華！她躺在床上，聽著窗紙嘩嘩地響，不管如何也睡不著，俄然想起院子裡的海棠，猜想那一樹殘花在大風裡掙紮，心中無窮傷感，不恰是亂世滄亡的女詞人李清照筆下的意境嗎？

“咳，你呀！”韓子奇連連感慨，發展在玉器世家、和他磨難與共的老婆，卻底子不能瞭解他！“這些東西，是我花了十幾年的心血、一件兒一件兒地買到手的，我如何能賣呢？這是我的命！如果冇有這些玉，我活著都感覺冇有興趣了！這……連你都不明白嗎？”

韓太太火了，“啪”地把筷子扔在桌上：“好哇你，蹬著鼻子上臉了！你拍拍知己想一想，你姐哪點兒對不起你？”

韓子奇心煩意亂，一怒之下把麪碗扔在地上：“吵甚麼？吵甚麼？”

東配房裡，姑媽摟著天星睡著了，隻要在睡夢中，她纔有屬於本身的餬口。她真逼真切地看到了本身的丈夫，他還是那麼結實，那麼循分，臉上掛著讓老婆內心結壯的笑容。她問他：“你到哪兒去了？日本人打你了嗎？折磨你了嗎？”他笑笑說：“他們抓我到日本國給他們乾活兒，還冇等開船，我就偷偷地跑出來了，你看，我這不是好好兒的嗎？我們爺兒倆到處找你啊，哪兒想到你住在這麼麵子的處所？柱子，快叫媽，這是你媽！”她這才重視到丈夫的手裡還領著個小小子兒呢，這麼大了？我的柱子這麼大了？“柱子，媽想你都快想死了！”她把柱子緊緊地摟在懷裡，沉浸於人間最誇姣的嫡親之樂……熟睡中，手還鄙人認識地拍撫著天星。

“不明白！”韓太太乾脆答覆，“我們梁家祖輩就是小門小戶、小本買賣，冇有閒玩兒的痛，隻曉得能賣錢的纔是好東西，我巴巴、我爸爸，一輩子做了那麼多的玉器，不都賣錢養家了嗎？也冇給後代留下一件玩玩兒！到了你這一輩兒，譜兒比誰都大了，擱著好東西不賣，等著它們給你下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