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玉劫（8）[第1頁/共3頁]

老侯打斷她的話說：“你跟著瞎叨叨甚麼？太太跟我說端莊事兒呢！”

“得了，紅口白牙的，矢語發誓地乾甚麼？”韓太太又把話往回說，“接著來，再打一圈！該誰了？噢，該你了，給你給你！”

現在，天星睡了，侯家的三個淘小子、兩個愣丫頭也在南房裡打上呼了。院子裡黑燈瞎火，上房的客堂裡卻亮著一盞昏黃的火油燈，黑布窗簾，這是戰時的特產，連一星亮光也被遮擋得嚴嚴實實。侯嫂給韓太太沏上蓋碗配茶，湊在燈下做針線。韓太太半閉著眼睛坐在八仙桌旁，聽老侯向她報賬。

“蒲綬昌？”提起這小我，韓太太就恨得牙根疼，“他是專乾這類趁火打劫的缺德事兒！哎，他‘倒’到手裡不也是個承擔嗎？彆人的買賣玩兒不轉，他能有甚麼咒兒？”

“他跟彆人分歧啊，”老侯說，“西洋門路一斷，他就走東洋門路了，跟一個翻譯官認了乾親家，現在一個甚麼‘株式會社’包銷他的東西，往南發貨，香港、新加坡、婆羅洲！他買了抱玉軒，東西都挪到彙遠齋去了，這邊兒把‘抱玉軒’的字號一摘，賣上日本的白麪兒了！”

“那可不！”侯嫂插嘴說，“彆瞅著吃不上喝不上，東西倒是賽著地貴！肉也吃不著，賣菜的也不敢進城了，異化麵兒吃得孩子們拉不出屎來，倒比白麪還值錢！洗衣裳冇有肥皂，買盒取燈兒都得……”

“彙遠齋啊！”

老侯撥了一陣算盤珠子，說：“太太，這個月進項寥寥，創去伴計們的人為、飯錢、電燈錢、水錢、房產稅、地盤稅、停業稅，一個子兒也入不了櫃，還得往外賠法幣一千二百六十七元五角！”

“六餅！”

“唉！”韓太太歎了口氣，拈起一根牙簽剔著牙，“你這還光說的是櫃上呢，還冇算上家裡的開消，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姑媽就隻曉得朝我伸手，這花消也見風兒長……”

因而又周而複始，直到都困得認不清麻將幾是幾。

“哪兒能夠啊？太太！”老侯從速說，“我是丫環拿鑰匙――當家不主事，全憑太太的叮嚀，能保持多久，我就極力兒保持！”

“嘖，”韓太太不耐煩地展開了眼，“我不曉得這個稅阿誰稅的，簡斷捷說，月月都得乾賠？我不是讓你在賬上想想體例嘛！”

韓太太重又坐下來，“自個兒逗自個兒吧，要不，光聽你報賬，能把人煩死！侯嫂，把姑媽也叫過來，誰‘和’（音hu）了誰宴客！”

“夠嗆如何著？”韓太太翻眼看看他，“你也想把它‘倒’出去？”

“紅中！”

跟她“對戳”的侯嫂伸手護著丈夫這邊兒，“彆讓她瞅見呀！喲，”她本身倒去檢閱老侯的陣容，不覺鎮靜地叫起來，“幫襯著說話兒，你如何連自個兒‘和’了都不曉得？”

把麻將搓得稀裡嘩啦響，顛三倒四地撒了一桌麵兒，因而，四小我各安其位。碼齊了，讓韓太太擲骰子。

“兩萬！”

“太太！”老侯聽出了這話的分量，打麻將的閒心全冇了，“您把心放在肚子裡，我老侯活著是奇珍齋的人，死了是奇珍齋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