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遺命[第1頁/共3頁]
清雲道長送周子健去後,回房一覺,直至紅日三竿方醒。因思昨夜之事,意欲寫薦書兩封與周子健帶至都中去,使周子健投謁個官吏之家為寄身之地。因令人疇昔請時,那家人返來講:“和尚說,賈爺本日五鼓已進京去了,也曾留下話與和尚傳達老爺,說:‘讀書人不在黃道黑道,總以事理為要,不及麵辭了。’”清雲道長聽了,也隻得罷了。
真是閒處工夫易過,倏忽又是元宵佳節。清雲道長令家人霍啟抱了小珊,去看社火花燈。半夜中霍啟因要小解,便將小珊放在一家門檻上坐著。待他小解完了來抱時,那有小珊的蹤跡?急的霍啟直尋了半夜。至天明不見,那霍啟也不敢返來見仆人,便逃往他鄉去了。那清雲道長佳耦見女兒一夜不歸,便知有些不好;再使幾人去找尋,返來皆雲影響全無。伉儷二人半世隻生此女,一旦落空,多麼煩惱,是以日夜哭泣,幾近不顧性命。
清雲道長心中此時自忖:這兩小我必有來源,很該問他一問,現在悔怨卻已晚了。這清雲道長正在癡想,忽見隔壁葫蘆廟內借居的一個窮儒,姓賈名化、表字時飛、彆號周子健的走來。這賈周子健原係湖州人氏,也是詩書官吏之族。因他生於季世,父母祖宗根底已儘,人丁衰喪,隻剩得他一身一口。在故鄉無益,因進京求取功名,再整基業。自前歲來此,又淹蹇住了,暫寄廟中安身,每日賣文作字為生,故清雲道長常與他交代。當下週子健見了清雲道長,忙見禮陪笑道:“老先生倚門佇望,敢販子上有甚訊息麼?”清雲道長笑道:“非也。適因小女哭泣,引他出來作耍,恰是無聊的很。賈兄來得恰好,請入小齋,相互俱可消此永晝。”說著便令人送女兒出來,自攜了周子健來至書房中,小童獻茶。方談得三五句話,忽家人飛報:“嚴老爺來拜。”清雲道長倉猝起家謝道:“恕誆駕之罪,且請略坐,弟即來作陪。”周子健起家也讓道:“老先生請便。晚生乃常造之客,稍候何妨。”說著清雲道長已出前廳去了。
清雲道長意欲也跟著疇昔,方舉步時,忽聽一聲轟隆若山崩地陷,清雲道長大呼一聲,定睛看時,隻見驕陽炎炎,芭蕉冉冉,夢中之事便忘了一半。又見奶母抱了小珊走來。清雲道長見女兒越產生得粉裝玉琢,乖覺可喜,便伸手接來抱在懷中鬥他玩耍一回;又帶至街前,看那過會的熱烈。方欲出去時,隻見從那邊來了一僧一道。那僧癩頭跣足,那道跛足蓬頭,瘋瘋顛癲,華侈談笑而至。及到了他門前,瞥見清雲道長抱著小珊,那僧便大哭起來,又向清雲道長道:“施主,你把這有命無運、累及爹孃之物抱在懷內何為!”清雲道長聽了,知是瘋話,也不睬他。那僧還說:“舍我罷!舍我罷!”清雲道長不耐煩,便抱著女兒回身。纔要出來,那僧乃指著他大笑,口內唸了四句言詞,道是:慣養嬌生笑你癡,菱花空對雪澌澌。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清雲道長聽得明白,心下躊躇,意欲問他來源。隻聽道人說道:“你我不必同業,就此分離,各乾謀生去罷。三劫後我在崆峒山等你,會齊了同往太虛幻景銷號。”那僧道:“最妙,最妙!”說畢,二人一去,再不見個蹤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