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第1頁/共3頁]
那襲身影漸遠,成去非正欲折身,藉著亮光,他瞥見方纔琬寧蹲過的處所彷彿有一團東西。
成去非眉睫輕顫,落了雪:“寒氣這麼重,賀女人還是回房的好。”
“是的。”成去遠想要疇昔幫手,被成去非擋住,聲音仍淡到無由:“你坐下歇著,旅途勞累。”
“二公子不必在乎,公主就是這脾氣。”趙器看出成去遠的一絲難堪,成去遠已規複安靜,看著火線輕歎:“走吧。”
“是,父親是真的病了,並且環境不是很好。”成去非麵無神采看著窗外,這目光越是安靜如深潭,成去遠越是看不懂,又低聲問:“那兄長如何籌算?”
想到這,成去遠忽又惦記起父親來,不由問道:“父親的病……”剩下的不消出口,兄長也自能體味。
“兒已辭離職務,就留在家中照顧您,等春日泛暖,您就好了……”成去遠低低敘說,彷彿病榻上的人忽如嬰兒般脆弱無助,而建康眼下的時勢的確比外頭的長夜還要重,成去遠一時心亂,不由再度握緊了那隻手。
“賀女人,”成去非蹲在她身側輕喚一聲,麵前突然呈現的身影,嚇得琬寧幾近失了靈魂,她顫抖著起家薄弱如風中一剪紙錢,臉卻紅燙似火。
那瞳孔是深不見底的寒潭,好似龐大而不成擺脫的夜。她忍不住想顫栗,卻不肯動,直直對上他的眼睛。
琬寧臉埋得深,幾近健忘本身如此失禮,隻覺那股涼到骨子裡的孤傲思念活生生要把人毀滅,她陷在絕望裡頭,甚麼也抓不住,而麵前這具身子,是個真實在實的人,活著的人,彷彿相擁一刻,那些虛妄的意念便不再落空,那些熟諳的人,便又再次活了過來。
現在藉著雪光看,倒真有幾分貼切,她不言語,臉上滿是淚,成去非皺了皺眉,微微側眸朝木葉閣方向瞧了一眼,表示她:“我送你歸去。”
他當時是十五歲少年人,行事已漸穩妥,言談舉止分外留意,即便是陌生人也不肯隨便冒昧了。厥後,本身入禁軍,偶爾才曉得那女孩子的身份。他無從得知她為何會在那年的上元節突然呈現在建康鬨市,兩人亦再無交集,直到她下嫁烏衣巷那都是厥後事了……
思路來到父親院落前驀地斷了,等他排闥而入,透過繡著鬆柏的屏風,影影綽綽看到病榻上的父親,心底頓時酸楚起來。身側杳娘已上來替他褪了大氅,拿出去撣雪了。
他俯身撈起,河燈內置薄薄紙箋,翻開來看,一行極標緻的小楷:潛寐鬼域下,千載永不寤。他藉著燈光一眼認出是賀琬寧的筆跡。
現在風雪漫漶,小小一盞河燈,彷彿俄然照亮過往,他的妻他的女兒都長眠於萋萋芳草下,再也不能開口說人間的話,墳頭表裡,六合有彆。成去非緩緩闔了眼,耳畔垂垂響起昏黃的歌聲,那聲音彷彿是從悄寂的水底漸漸升起來的,異化著嗚哭泣咽的風,動聽中又帶淒愴。
“你婚事過了,我便請辭,你我在家儘孝罷了。”成去非淡淡說,成去遠難掩驚詫,倘連兄長也退下來,朝中無人,他立室要如何安身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