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王秀才議立偏房嚴監生疾終正寢(2)[第1頁/共4頁]
嚴致和就叫人極早去請了舅爺來,看了藥方,商討再請名醫。說罷,讓進房內坐著,嚴致和把王氏如此這般意義說了,又道:“老舅可親身問聲令妹。”兩人走到床前,王氏已是不能言語了,把手指著孩子,點了一點頭。兩位舅爺看了,把臉本喪著,不則一聲。斯須,讓到書房裡用飯。相互不提這話。吃罷,又請到一間密室裡。嚴致和提及王氏病重,吊下淚來道:“你令妹自到寒舍二十年,真是弟的渾家。現在丟了我,怎生是好!前日還向我說。嶽父嶽母的墳,也要補綴,他本身積的一點東西,留與二位老舅做個遺念。”因把小廝都叫出去,開了一張櫥,拿出兩封銀子來,每位一百兩,遞與二位:“老舅休嫌輕意。”二位雙手來接。嚴致和又道:“倒是不成多心。將來要備祭桌,破花財帛,都是我這裡備齊,請老舅來施禮。明日還拿肩輿接兩位舅奶奶來,令妹另有些金飾,留為遺念。”交畢,仍舊出來坐著。
一晚,趙氏出去了一會,不見出去。王氏問丫環道:“趙家的那去了?”丫環道:“新娘每夜擺個香桌在天井裡哭求六合,他仍要替奶奶,保佑奶奶就好。徹夜瞥見奶奶病重,以是早些出去拜求。”王氏聽了,似信不信。次日晚間,趙氏又哭著講這些話。王氏道:“何不向你爺說,明日我若死了,就把你扶正做個填房?”趙氏忙叫請爺出去,把奶奶的話說了。嚴致和聽不得這一聲,連三說道:“既然如此,明日朝晨就要請二位舅爺說定此事,纔有根據。”王氏搖手道:“這個也隨你們如何做去。”
施禮已畢,大廳、二廳、書房、內堂屋,官客並堂客,共擺了二十多桌酒菜。吃到半夜時分,嚴監生正在大廳陪著客,奶媽倉猝走了出來講道:“奶奶斷了氣了!”嚴監生哭著走了出來,隻見趙氏扶著床沿,一頭撞去,已經哭死了。世人且扶著趙氏灌開水,撬開牙齒,灌了下去,灌醒了時,披頭撒發,滿地打滾,哭的天昏地暗。連嚴監生也無可何如。管家都在廳上。堂客都在堂屋候殮。隻要兩個舅奶奶在房裡,乘著人亂,將些衣服、金珠、金飾,一擄精空,連趙氏方纔戴的赤金冠子滾在地下,也拾起來藏在懷裡。嚴監生倉猝叫奶媽抱起哥子來,拿一搭麻替他披著。當時衣衾棺槨,都是現成的。入過了殮,天賦亮了。棺木停在第二層中堂內,世人出去參了靈,各自散了。次日送孝布,每家兩個。
嚴監生聽著他說,桌子底下一個貓就扒在他腿上,嚴監生一靴頭子踢開了。那貓嚇的跑到裡房內去,跑上床頭,隻聽得一聲大響,床頭上掉下一個東西來,把地板上的酒罈子都打碎了。拿燭去看,本來那瘟貓把床頂上的板跳蹋一塊,上麵吊下一個大篾簍子來。近前看時,隻見一地黑棗子拌在酒裡,篾簍橫睡著。兩小我才扳過來。棗子底下,一封一封,桑皮紙包著。翻開看時,共五百兩銀子。嚴監生歎道:“我說他的銀子那邊就肯用完了!像這都是積年堆積的,恐怕我有急事好拿出來用的。現在他往那邊去了!”一回哭著,叫人掃了地,把阿誰乾棗子裝了一盤,同趙氏放在靈前桌上,伏著靈床子,又哭了一場。是以,新年不出去拜節,在家哽哽咽咽,不時抽泣,精力倒置,恍忽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