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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爹[第1頁/共3頁]

“這孩子唸了這多年書,夠用了,現在十七八的年紀,生龍活虎的,一頓飯吃兩小我的口糧,還不嫌飽,也該下田做活了。”爹眯著眼,呷了一口白酒,噴著酒氣說,“他小子的個子倒是上去了,老子的腰帶都勒到肚臍眼兒了。”

我確切是我爹的仔,我孃親口奉告我的。

家裡冇有男人,就頂不起天來。村裡舊有的說法刺痛了奶奶的心。眨巴眼的工夫,娘也到了十八歲,該出嫁了。但是娘從十歲就到了周家,舉目無親,且這些年來,她與奶奶相依為命,二人同病相憐,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她們都盼著遠在台灣的傳喜能早一天返來。

又捱了兩年,娘到了二十歲,奶奶也不能不替娘策劃前程。雖說她硬是要娘待字閨中何嘗不成,可這些年她一向拿她當親閨女對待,一每天大了,她要本本份份,村裡的一些單身漢可不這麼想。奶奶說,每夜都有幾個單身漢,在屋子外頭迴旋,唱著挑逗孟浪的山歌,奶奶和娘利市裡攥著剪刀,瑟縮在床頭一角。

對於我的故鄉湘西來講,向來冇有甚麼大事。一年忙活到頭兒,就是春種秋收,托付公糧,也就完了事。

“你們纔是呢,我爹是李大壯。”我撿起一塊石頭,朝著他們扔擲疇昔。

冇曾想,入了學後,我卻改頭換麵,成了一個隻知埋頭苦讀的三好門生。成績是冇的說,冇有誰能超得過我。村裡的孫教員是個束縛前的走資派,下放到我們村莊,他傴著身子,對我說:“冬生,你真是聰明絕頂。”

“給她尋個男人嫁了吧。”神婆無法的擺擺手,對著奶奶說。

每當此時,躺在東廂草房裡病懨懨的奶奶就會急得要下地來,但是現在她老邁得下不了床了。

“他們瞎扯的。”娘說了一句,就冇了下文。

這純粹是瞎想。

孫教員有很多冊本,是彆處冇有的。他下放的時候,偷瞞著押送他的紅衛兵壓在箱底帶來的。

早早放學返來,爹總要我替他籌措著曬穀場,手舉著褪光了毛的皮鞭,抽打著家裡那頭瘦老的毛驢,“嘚兒駕”,我總把毛驢當作馬來騎。

公開槍決那天人隱士海,公安局長在台上大聲的告誡王老夫的累累罪過,顛來倒去就是有感冒化的意義,“殺一儆百。”他最後總結道。

孫教員點著油燈,燈撚子裡跳動著燈花,他也翻動著敝舊的都要碎了的紙張,仔細心細地讀著,我也有模有樣地照著他的模樣讀著,碰到不曉得處所,孫教員老是抬起他那厚厚的鏡片,耐煩地給我講上一炷香。

“你就是為了你阿誰死到台灣去的男人寫信,才讓娃子念這麼多書!”爹摔著板凳,罵罵咧咧地說。

火油燈掐滅了,爹也熟睡了。閣房傳來爹的鼾聲,震得屋子瑟瑟顫栗。

毛驢拖著滾圓的壓穀石在擺設好的穀場上碾來碾去,一年的收成都在這裡。我倒是挺沉淪之前冇有分田的風景,一覺睡到天大亮,隊長吹著叫子,挨家挨戶叫著出工,我們一眾小孩子跟在前麵,屁顛屁顛地鬨騰著。小孩子也有公分的,七八歲的小孩頂半個公分,半大小子頂一個成人。冇曾想現在天矇矇亮,娘就要燒好飯菜,打水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