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螳螂捕蟬[第1頁/共5頁]
周元笙點頭道,“我已有五年未曾見過她,二哥哥,如果舅母將你置於異地,五年中未曾過問體貼,你內心會作何感觸?你就當是為成全我們母女之情,應允我一次罷。”她這般說著,卻已是動了幾分真情,一麵盈盈下拜,一麵用帕子悄悄拭著眼角淚滴。
薛崢麵色一沉,道,“你是說那首郎騎胡馬來,妾居風煙裡的長乾曲?”周元笙愴然點頭,道,“是,彆再念出來,我不忍聞。二哥哥,你既聽過,那麼便該曉得京師中人反應,我如何還能好得起來。”薛崢蹙眉歎道,“阿笙,這些閒話並不與你相乾,明敏如你,莫非不知這是有人決計為之,為的就是要借誹謗姑母,亂你心智。”
話音將落,一道苗條玄色身影自屏風後緩緩轉出,午後日光稀稀落落灑在他結實清雋的臉上,那兩道冷冽眸光中似含嘲弄,似有玩味,似帶輕視,似藏不屑,卻又清楚湧動實在足挪揄笑意。
周元笙自是不怕,隻是於心內讚了一聲薛崢好策劃,待踏入景陽宮,更加瞥見斷壁頹垣、雜草叢生,幾隻烏鵲盤亙棲息在飛簷之上,也不知是否亦中了暑氣,隻呆呆凝睇著她行來的方向,收回幾聲似是嘲弄又似是嘲笑的苦楚叫聲。
周仲瑩一貫禦下寬仁,脾氣溫婉,從未開口斥責過下人,遑論近身奉養的婢女。那琅嬛乍聞此語,驚得目瞪口呆,隻狐疑是本身聽錯了,半日方扁嘴呐呐道,“女人經驗的是,我再不敢了。”
薛崢雙臂一沉,倉猝扶住了她,待她站穩又向後退了幾步。凝睇半日,終是緩緩點頭,“好,我答允你,不管成與不成,我總歸極力而為。”
他順服她的誌願,又明白地奉告她,本身甚麼都曉得。這是在點醒她的自發得是,還是要她務必記下他這份交誼,她不曉得,隻感覺本身一番造作實在好笑。手中兀自尚抓著那拭淚的帕子,沾了她的淚痕,一觸之下濕冷涼寒,令她的指尖突突直跳,像極了她現在惱羞成怒的一顆心。她想都未想便將那帕子用力揉成一團,狠狠擲向殿前一架紫檀嵌玉屏風。
姐妹二人各用苦衷,酬酢兩句,便即登車。周元笙早瞧見周遭侍女各色非常目光,隻作不察罷了,她本來生就一股倔強,越是身處窘境,越要在人前揭示驕貴都麗之相。彩鴛見她坐於車內無人處,才肯將那倨傲姿勢略略放低,微微一歎道,“女人本日真是鮮豔無雙,隻是俄然如此,旁人都有些不慣呢。話說返來,女為悅己者容,二爺原是獎飾過女人有豔冠群芳之姿容。”
那聲音笑得愈發明媚,半晌方轉為悠悠嗟歎,“周大蜜斯的脾氣,當真是暴躁得緊。孤王不過感覺剛纔那齣戲出色至極,大蜜斯實在不必如此驚懼。”
琅嬛奉侍她坐定,將她髮髻上的鳳尾釵略略舉高,閒閒道,“女人還是先上車罷,大女人指不定今兒還來不來呢,您冇瞧見她昨兒返來時那副模樣。”說到此處,撇嘴笑道,“傳聞昨兒早晨,大女人竟被老爺趕出了書房呢……”
周元笙倏忽垂下視線,長長的睫毛將心底的隱蔽與不堪一併擋住。她聽得出剛纔他聲音裡纖細的顫抖,聽得出那聲音背後焦灼的垂憐,這是她經心推演過的,每一步皆不會錯。就比如她曉得臨出門之際該以螺黛暈染出那兩抹青色,比如她曉得午後的日光究竟會透過哪一扇窗,比如她曉得隔著多遠的間隔纔會令他看清本身麵上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