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範員外變鬼[第1頁/共4頁]

熊管家歡樂雀躍，喜極又泣，上前扯住老爺衣衿納頭便拜，隻欲一訴拜彆之苦。範貴之這身衣衫今曰連遭厄運，先給方寨主橫切一刀，後被何大人豎斬一記，怎生禁得住猛力拉扯，“哧啦”一聲裂響，化作數片散落於地。熊管家手上一輕，再一昂首，半邊乾癟上身不畏酷寒呼之慾出，條條肋骨如老枝探天般頂風展立！

熊管家瞪起虎目，昂首含淚瞪眼何凶手一眼，昂首頓地又高傲哭狂嚎：“老爺有如一隻蠶啊――曰曰辛苦又儉仆啊――為了後代吃儘苦啊――清福冇享離人間啊――”嚎啕聲甫落又起，後哭更勝前哭，哭勢愈演愈烈，世人隻覺耳畔嗡嗡亂響胸中煩亂欲嘔，小個兒匪人搶先抵受不住，捧首慘叫一聲跌下獅首；大個兒匪人正自運功相抗，見狀一驚倉猝撈住朋友；眾衙役麵麵相覷掩耳瞠目，範府高低長幼連驚帶嚇，又怎受得了他這般鬨騰？個個兒是淚如泉湧，昏迷近半！

火線有木不成林，背麵是牆高三丈，左上攀山難立腳，右下探池水太涼，飛天恨不生雙翅，鑽地愁無蛇鼠方，此身猶置如來掌，卻教自家那邊藏？何班頭如甕中之鱉，在院子裡頭交來回繚繞了好幾圈兒，目睹實在是無處可去，隻得硬開端皮兜轉返來。雖說不明不白捱了他兩腳，但兄弟情深，豈能置之不睬？熊管家見狀心生不忍，忙大步上前體貼道：“老何，這又何必來哉？瞧你汗都流成哎喲喂！”

斜刺裡殺出一條高胖人影，大步奔赴場中，撲通一跪連連捶地，嗚嗚哇哇大聲哭嚎：“我地阿誰老爺呀――咋個這就去了呀――這纔多會兒工夫呀――陰陽已是兩界隔呀――”其氣豐沛，其音高亢，其調頓挫頓挫，其詞淒婉非常，其情真其意切，直哭得涕淚橫流風雲變色，上窮九天群仙震，下搜十地諸鬼驚！

院中哭聲起，窗內悲莫名，世人齊齊凝目望，隻見得――

掠至廳前，但見門口也是擠得水泄不通，範府高低男女長幼正自驚詫相對――

“哈哈哈哈――阿嚏！”屍身猛地一顫，竟自緩緩撐起家，直立起來！世人駭得齊聲大呼，熊管家正自全情投入跪地大哭，尚未留意到死人已給他哭活了，驀地驚叫入耳一昂首！半張老臉披頭披髮，正對自家狂笑不已：“詐屍了！”熊管家心膽俱裂魂飛魄散，大吼一聲連滾帶爬躥到迴廊，縮在柱後呼呼喘了幾口，壯了膽量偷眼瞄去――

何明達出錯跪地，急怒間數撐不起，本已腿痠腳麻腦抽筋，昏昏沉沉隻聽得火線有人幸災樂禍鼓掌嘻笑，身後一乾部下體貼備至失聲驚呼，遠處更有女人駭怪不已嘰嘰喳喳，不由羞憤欲死神智終失，雙手驀地一掙，頃刻重重顛仆在地！這下雖狼狽不堪，卻也解了出錯之厄，隻是這口惡氣怎生得消！

哭的是，範府統領熊管家！功成引援至，覆命口渴時，進屋喝水涼，出門涼變驚！救星搖身作閻羅，小友硬要老爺命，救之不及悔之晚矣，眼睜睜目睹悲劇，怎捺得下滿腔傷悲！哭地是，範府之主寶貴之。喜聞救兵至，飄然忙相迎，身輕巧如鬼，客誤複又驚。目睹顛仆忙慰勞，大人一腳送心門，公然情麵薄如紙，萬幸生得薄紙身！凶官出錯跪，老爺以禮譏，轉眼小人已反目，紙軀怎抵快刀分？半縷冤魂無處寄，空餘一具冰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