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一客吟詩負手麵壁 三人品茗促膝談心[第1頁/共5頁]
你道是如何個詩?請看,詩曰:
子平問道:“這屏上詩是何人做的?看來隻怕是個仙家罷?”女子道:“是家父的朋友,常來此地閒談,就是客歲在此地寫的。這小我也是個不衫不履的人,與家父最為相契。”子平道:“此人究竟是個和尚,還是個道土?何故詩上又像道家的話,又有很多佛家的典故呢。”女子道:“既非羽士,又非和尚,其人也是俗裝。他常說:‘儒、釋、道三教,比方三個鋪麵掛了三個招牌,實在都是賣的雜貨,柴米油鹽都是有的,不過儒家的鋪子大些,佛、道的鋪子小些,皆是無所不包的,’又說:‘凡道總分兩層:一個叫道麵子,一個叫道裡子。道裡子都是同的,道麵子就各有彆離了,如和尚剃了頭,羽士挽了個髻,叫人一望而知,那是和尚、那是羽士。倘若叫那和尚留了頭,也挽個髻子,掖件鶴氅;羽士剃了發,著件法衣:人又要倒置呼喊起來了,莫非眼耳鼻舌不是阿誰用法嗎?’又說:‘道麵子有彆離,道裡籽實是一樣的。’以是這黃龍先生,不拘三教,隨便吟詠的。”
紫陽屬和《翠虛吟》,傳響空山轟隆琴。
子平道:“塵俗身材,斷不敢在此地下榻。來時見前麵有個大炕,就同他們一道睡罷。”女子說:“無庸過謙,此是家父分付的。不然,我一個山鄉女子。也斷不私行迎客。”子平道:“蒙惠過分,感激已極。隻是還未曾就教貴姓?尊大人是做那邊的宮,在那邊值日?”女子道:“敝姓塗氏。家父在碧霞宮上值,五日一班。合計半月在家,半月在宮。”
五百天童齊得乳。香花供奉小夫人。
那老蒼頭出去,問女人道:“申老爺行李放在甚麼處所呢?”女人說:“太爺前日去時,分付就在這裡間太爺榻上睡。行李不消解了。跟從的人都吃過飯了嗎?你叫他們早點歇罷。驢子餵了冇有?”蒼頭一一承諾,說:“都齊備讓步了。”女人又說:“你煮茶來罷。”蒼頭連聲應是。
曾拜瑤池九品蓮,希夷授我《指元篇》。
菩提葉老《法華》新,南北同傳一點燈。
子平道:“得聞至論,佩服已極,隻是既然三教道裡子都是一樣,鄙人笨拙得極,倒要就教這同處在甚麼處所?異處在甚麼處所?何故又有大小之分?孔教最大,又大在甚麼處所?敢求揭露。”女子道:“其同處在誘報酬善,惹人處於至公。大家好公,則天下承平;大家營私,則天下大亂。惟孔教公到極處。你看,孔子平生遇了多少異端,如長沮、桀溺、荷蓧丈人等類,均不非常佩服孔子,而孔子反讚美他們不置:是其公處,是其大處。以是說:‘攻乎異端,斯害也已。’若佛、道兩教,就有了褊心:唯恐後代人不信奉他的教,以是說出很多天國天國的話來恐嚇人。這還是勸人積德,不失為公。甚則說信奉他的教,就統統罪孽毀滅;不信奉他的教,就是妖怪入宮,死了必下天國等辭:這就是私了。至於本國統統教門。更要力圖教發兵接戰,殺人如麻。試問,與他的初心合分歧呢?以是就愈小了。如有的教說,為教戰死的血光如玫瑰紫的寶石一樣。更哄人到極處!隻是孔教可惜失傳已久,漢儒拘守章句,反遺大旨;到了唐朝,直冇人提及。韓昌黎是個通文不通道的角色,胡說亂道!他還要做篇文章。叫做《原道》,真正原到道背麵去了!他說:‘君不出令,則失其為君;民不出粟、米、絲、麻以奉其上,則誅。’如此說去,那桀、紂很會出令的,又很會誅民的,但是桀、紂之為君是,而桀、紂之民全非了,豈不是是非倒置嗎?他卻又要辟佛、老,倒又與和尚做朋友。所今後代學儒的人。感覺孔、孟的事理太費事,不如弄兩句辟佛、老的口頭禪,就算是賢人之徒,豈不費事。弄的朱夫子也出不了這個範圍,隻好據韓昌黎的《原道》去改孔子的《論語》,把那‘攻乎異端’的‘攻’字,各式扭捏,究竟總說不圓,卻把孔、孟的孔教被宋儒弄的小而又小,乃至於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