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樵問對[第1頁/共7頁]

曰:“吾以六物具而得魚。”

漁者曰:“子樵者也,與吾異治,安得侵吾事乎？然亦可覺得子試言之。彼之利,猶此之利也；彼之害亦猶此之害也。子知其小,未知其大。魚之利食,吾亦利乎食也；魚之害食,吾亦害乎食也。子知魚整天得食為利,又安知魚整天不得食為害？如是,則食之害也重,而鉤之害也輕。子知吾整天得魚為利,又安知吾整天不得魚不為害也？如是,則吾之害也重,魚之害也輕。以魚之一身,當人之食,是魚之害多矣；以人之一身,當魚之一食,則人之害亦多矣。又安知釣乎大江大海,則無易地之患焉？魚利乎水，人利乎陸，水與陸異，其利一也；魚害乎餌,人害乎財,餌與財異,其害一也。又何必分乎相互哉!子之言,體也,獨不知用爾。

王以茂對時育萬物’,貴不妄也。”

漁者謂樵者曰：“天下將治,則人必尚行也；天下將亂，則人必尚言也。尚行,則篤實之流行焉；尚言，則詭譎之流行焉。天下將治，則人必尚義也；天下將亂,則人必尚利也。尚義,則廉讓之流行焉；尚利,則攘奪之流行焉。三王,尚行者也；五霸,尚言者也。尚行者必入於義也,尚言者必入於利也。義利之相去,一何如是之遠耶?是知言之於口,不若行之於身。行之乾身,不若儘之於心。言之於口,人得而聞之，行之於身,人得而見之，儘之乾心,神得而知之。人之聰明猶不成欺,況神之聰明乎?是知無愧於口,不若無愧於身，無愧於身,不若無愧於心。無口過易,無身過難，無身過易,偶然過難。既偶然過,何難之有!籲,安得偶然過之人,與之語心哉!”

曰:“先陽已儘,後陽始生,則六合始生之際。中則當日月始周之際,末則當星鬥始終之際。萬物死生,寒署代謝,日夜變遷,非此無以見之。當六合窮極之所必變,變則通,公例久。故《象》言‘先王乃至日閉關,商旅不可,後不省方’,順天故也。”

曰:“謂乾、坤、離、坎、兌、良、震、巽之謂也。迭相盛衰終始於其間矣。因此重之,則六十四卦由是而生也,而《易》之道始備矣。”

樵者曰:“願聞其方。”

樵者讚曰:“六合之道備於人，萬物之道備於身,眾妙之道備於神,天下之能事畢矣,又何思何慮！吾現在而後,知事心踐形之為大。不及子之門,則幾至於殆矣。”

漁者曰:“六物者,竿也,綸也.浮也,沉也,鉤也,餌也。一不具,則魚不成得。但是六物具而不得魚者,非人也。六物具而不得魚者有焉,未有六物不具而得魚者也。是知具六物者,人也。得魚與不得魚,天也。六物不具而不得魚者,非天也,人也。”

樵者曰:“未也。願聞其方。”

樵者問漁者曰:“小人可絕乎?”

樵者謂漁者曰:“無妄,災也。敢問何故?”

樵者問漁者曰:“人謂死而有知,有諸?”

曰:“火生於動,水生於靜。動靜之相生,水火之相息。水火，用也；草木,體也。用生於利,體生於害。短長見乎情，體用隱乎性。一性一情，賢人能成子之薪。猶吾之魚,微火則皆為腐臭廢弛,而無所用矣,又安能養人七尺之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