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個苦甜參半的怪夢[第1頁/共5頁]
"你們想想看,大清二百年來,兵都是朝廷把握的,賦稅皆歸之於戶部,藩臬服從於中樞。這些年來,因軍功而升至督撫的多達二十餘人,至今還占有十八省的近半數。他們仗著功績,不把朝廷放在眼裡,兵員成了仆人,賦稅變成私產,藩臬惟服從辦事,不敢稍有貳言。後起的淮軍將領的驕橫更加過之,的確達到了為所欲為的境地。本日情勢,外重而內輕,督撫之權大於朝廷,隻怕唐末藩鎮盤據的局麵不久就會重演了。曾滌生說,二十年來與長毛、撚賊之戰,其力費十之二三,與舊時文法之戰,其力費十之七八。好吧,你們看看,這就是他與祖宗成法開戰取勝後的功績!大清亡在湘淮軍之手,總在這幾十年間便可證明。"曾國藩聽到這裡,嚇得渾身盜汗淋漓,內心狠狠地罵道:"這個吳南屏,我把你列作桐城文派在湖南的傳人,冇有事前收羅你的定見當然不當,但你也不能如許挾嫌抨擊我呀!""吳夫子,你說得好!"簾彆傳進一句非常宏亮的話,把大師的重視力都吸引疇昔了。簾子翻開,走進一個四十餘歲的學者。但見他氣度爽闊,風采俶儻,世人看時,出去的本來是風騷才子王闓運。他不待號召,徑坐在八仙桌上首江忠源的中間。一落座,就旁若無人地誇誇其談:"吳夫子的觀點我完整附和,世人不但為湘軍可惜,也為滌翁可惜。滌翁之才,原在經學文章上,他若一心努力於此,可為本日之鄭康成、韓退之。但他功名心太重,清安逸閒的翰苑學士當不久,便去當禮部堂官,做學問的時候已是不敷了,後又建湘軍戰長毛,更得空著書立說。好處冇有獲得充分闡揚,弊端卻拚死力去硬乾,成果徒給史冊留一遺憾。""壬秋,你太刻薄了!"胡林翼大為不滿地打斷他的話。
曾國藩呆呆地望著他們,感慨萬千。
曾國藩在一旁聽了略覺欣喜,內心想:"幸虧他們冇有瞥見我,且多坐一會,聽他們是如何群情的。""要說滌生忍辱負重,真我輩不及,鎮筸兵的欺負、湖南宦海的權勢不消說了,厥後在江西,新老巡撫都跟他過不去,不給糧餉都罷了,還要說他運了多量金銀回荷葉塘,說他兵戈無能,剝削有方,你看氣人不氣人!"羅澤南取下眼鏡,用手絹擦著眼睛,不知是眼睛昏花了,還是因過於衝動而流了淚水。對親家的這個行動,曾國藩非常感激。
"可貴滌生忍辱負重,終究在衡州練就了水陸雄師,奠定了今後湘軍勝利的底子。"胡林翼感慨道。
辦完這件家中大事,曾國藩一陣輕鬆,回房稍作憩息。他一躺上,便俄然見到了久彆的祖父和父親,心中非常驚奇。張眼四週一看,這不到了荷葉塘嗎!那繞山蜿蜒的流水,恰是魂牽夢繞的涓水河;那蒼蒼翠翠的峰嶺,恰是日思夜想的高嵋山。"啊,生我育我的故鄉,我又回到了你的度量!"曾國藩內心有說不出的痛快,呼著喊著,孩子似的奔向涓水河,奔向高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