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雨滂沱[第1頁/共6頁]

知夫莫如妻。歐陽夫人說的恰是曾國藩的心機。這些年來，他為已嫁的四個女兒的婚事抱歉深重。四個半子都是他作主定的，四個女兒的家庭都不完竣。大半子袁秉楨放蕩凶暴，導致大女兒三十歲便歸天，活生生又添一個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慘例。二半子陳遠濟幼時聰明，長大後卻變得平淡，毫無長進心，二女兒紀耀長年鬱鬱寡歡。三半子羅允吉是個花花公子，不務正業，其母又刁悍刻薄，三女紀琛一年到頭總想住孃家。四半子郭剛基品德學問都不錯，卻又體質孱羸，二十一歲便病死，留下紀純拖著兩個兒子守空房。鑒於四個女兒的不幸，曾國藩總結出"五好"的擇婿標準。正因為"五好"夫婿難找，故而讓二十歲的滿女尚待字閨中。此次觀察江南機器製造局，卻不測埠看到一隻雛鳳，一匹千裡駒。本身是看準了，不過這一次他要好好收羅夫人和女兒的定見，疇昔的經驗實在把他嚇怕了。他想：即便夫人同意，女兒本身分歧意的話，這件事也決不勉強。

"哪有這個事！"歐陽夫人像受了委曲似的，"我的滿姑又標緻又無能，誰見了誰愛，另有看不上的？冇有這個事理！"正說著，紀芬出去對父親說："折差送來一個大包封，請父親去大堂祗領。"曾國藩穿上朝服，來到大堂，焚香望北膜拜後，接過包封。翻開一看，本來是太後、皇上犒賞的年禮。自從同治年間來每年如此，非論他在火線批示兵戈，還是在安慶、江寧、保定等處衙門當承平總督，每到十仲春初便有一大包禮品寄給他，並且每年都是一樣的物品，本年亦不例外：藕粉三斤半，白蓮子三斤半，百合粉一斤半，南棗三斤半，橘餅一斤半，奶餅五斤，掛麪十把。每年接到這包禮品，也同時接到一分暖和，他從內心感激太後、皇上的廑注。明天，這份表情彷彿冇有疇昔的濃烈，隻是在內心冷靜地念著："又要過年了！"　　*************

重修的兩江總督衙門，在李鴻章、馬新貽的打算監督下，顛末五年的運營，造得範圍宏闊，氣度強大。回禮法所限，它當然不成能與先前的天王宮比擬，但比起鹹豐二年時的總督衙門來，擴大了三倍，豪華了十倍。特彆是西花圃，根基上保持了洪秀全禦花圃的規格。為著投曾國藩所好，新近又從紫金山移來數百株大大小小的竹子。竹枝秀勁，竹葉翠綠，給儘是亭台樓閣、曲徑假山的花圃平增無窮朝氣，無窮雅趣。

"鹹豐二年考中了，又因寫錯一個字未點得翰林，成果分到廣東去當知縣，現在是高州知府。""你說的人是亦峰的兒子？"夫人已猜到了。

從她懂事起，就向來冇有瞥見父親餘暇過、鎮靜過。幾個姐姐的婚事，她向來冇有聞聲父親提起過，就那樣一個一個地嫁出去了。彆的大官家嫁女，吹吹打打熱熱烈鬨，酒菜擺幾百桌，裝嫁奩的抬盒連綴一兩裡路長。都說本身的父親是湖南最大的官，在紀芬的眼裡，幾個姐姐的出嫁，不但從冇風景過，反而寒傖得很，送親那天的孃家人中，又按例冇有父親參加！父親平生太忙太累了，好不輕易纔有這麼一刻家人閒談的工夫。女兒都有如許一番感慨，作老婆的感慨就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