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遺囑唸完後，黑雨傾盆而下[第1頁/共8頁]

此四條為餘數十年人間之得，汝兄弟記之行之，並傳之於子子孫孫，則餘曾家可長盛不衰，代有人才。

是年正月二十三日，文正公對客，偶患腳筋上縮，移時而複。入閣房時，浯仲姊曰："吾適覺得大限將至，不自意又能複常也。"至二十六日出門拜客，忽欲語而不能，似將動風抽掣者，稍服藥旋即愈矣。眾以告假少憩為勸。公曰："告假後寧另有銷假時耶?"又詢歐陽太夫人以竹亭公逝時病狀。蓋竹亭公亦以仲春初四日去世也。語竟，公曰："吾他日當俄但是逝，不至如此也。"至仲春初四日，飯後在閣房略坐，餘姊妹剖橙以進，公少嘗之。旋至署西花圃中漫步。花圃甚大，而滿園已走遍，尚欲登樓，以工程未畢而止。漫步久之，忽足屢前蹴。惠敏(引者注：惠敏係曾紀澤身後的諡號)在旁請曰："納履未安耶?"公曰："吾覺足麻也。"惠敏亟與從行之戈什哈扶掖，漸不能行，即已抽搐，因呼椅至，掖座椅中，舁以入花廳，家人環集，不複能語，端坐三刻遂薨。二姊於病亟時禱天割臂，亦無救矣。時仲春初四日戌時也。

翻開公文卷，順手批了幾份後，瞥見了江南機器製造總局報來的關於擴建鐵廠的稟報，他對此很感興趣。閱完整文後，當即批了四個字："同意所請。"他想，這是件很大的事，還應當向朝廷奏報纔是，遂又添了幾個字："等待皇太後、皇上諭旨。"這時巡捕出去，抱著一大疊信，向曾國藩稟告這些信是誰寄來的，來自何方。

秉鞭作牧，經曆江山。

這是寫給紀澤、紀鴻的。這幾個月來，他一向想著要給兩個兒子留下點永久性的東西。凡是的父母都為後代留下金銀地步，曾國藩不覺得然。他對後輩們說，子孫賢，冇有先人的遺產也有飯吃；子孫不肖，再多的家業也會敗掉，而過量的財帛又剛好滋長了紈袴風俗。也有的父母為後代留下幾件珍寶，平時作為簪纓之族的意味，急難時能夠變賣換錢。曾國藩本身從未積儲過珍寶，除那尊玉壽星外，他的幾件貴重的物品，都是三朝天子所犒賞的衣料、佩飾，但他不肯將它們送給紀澤、紀鴻，他已捐給家廟，作為五兄弟的共同財產留給後代。

天空堆積著烏雲，雖是午後，卻如同傍晚。江寧的仲春，氣候凡是還是冷的，明天更顯得有點寒氣逼人。

一九八六年十一月至一九九○年七月

複興將相出其門，合武鄉汾陽之功，併爲一手；半壁東南失所恃，問王導謝安而後，幾見斯人?

當代一人，是文潞豐儀、汾陽福澤；大名千古，有皋夔奇蹟、歐柳文章。

歐陽兆熊的一聲哭喊，把簽押房的人嚇得麵如土色，大師彷彿被驚醒似的，一齊放聲大哭起來，森嚴的兩江總督衙門，立時被濃厚的哀思所滲入。

人間論勳業，但謂如周召虎、唐郭子儀，豈知誌在皋夔， 彆有獨居深念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