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項羽與虞姬（二）[第1頁/共3頁]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她一字字續唱，嗓音愈見清冽，一派鏗鏘錚然，又模糊的慨然悲聲貫於此中，直是震聾發聵。

未得他迴應，少女也未見涓滴泄氣，隻麵朝著西窗娉婷而立。十三歲的年紀，身材尚未長成，在一室清燈中，纖削薄弱得彷彿一抹素淨的剪影，卻又因那烏髮雪肌，水碧紗襦，添上了十二分的動聽韻色。

她語聲疾處，他輪指急拂，像羯鼓頻催。

她語聲低處，他沉力小扣，似匕箸偶擊。

而十三歲這一年，猜中了他的複國之念，也賭定了他的意氣用事，因而步步為營，算計到了他一個承諾。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烈兮不成淩……”

“阿虞的劍舞雖入不了將軍的眼，旁的技藝，卻尚值得一看。”她抬眼看向他，一雙眸子清波瀲灩。

“緣何多年不忘？”他又問。

——優伶之流，習的不該都是些俚俗之曲，穠舞豔歌麼？

阿誰時候，他不會想到——

虞姬也隨他舉杯，利落利落地陪飲。

室中，項羽正踞坐在黑漆朱繪的曲幾邊，單手扶膝，神采是可貴的沉凝。

她語聲緩處，他小意輕釦，如琴瑟調絃。

這一年，項羽二十三歲，虞姬十三歲。

次年，初秋七月，城陽。

她語聲高處，他彈劍重擊，宛石磬震響。

她曉得他勇武超類，以是成心選了本身並不善於的劍舞，引他留意；

“……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靈魂兮為鬼雄。”她清冽冽的嗓音緩緩緩唱，漸而不竭拔高，直至頂峰之處嘎但是止——

“你不問，我是何苦衷？”他目光落向窗外一輪斜墜遠山的落日，道。

“聽幾個裨將說，將軍方纔要了一整鑒酒。”說話間，虞姬已行動輕巧地走到了他身邊，斂衽跽坐下了下來，一麵將酒具錯落有序地置在了那張黑漆朱繪漆的曲幾上，一麵抬眼向他，清波明眸裡漾了幾分笑意“阿虞貪酒，也想分一盞如何？”

聞聲的頃刻，項羽驀地抬眼。

仙顏年稚的少女，雙親亡故，幼年無依，因而早早曉得了小巧心機，學會了圖謀算計。

“你如何會這曲《國殤》？”他看著她，清聲問。

歌停，劍亦停。一室闃然，彷彿亙古沉著。

高爽醇厚的柏葉酒，滿斟了麵前兩隻獸紋漆耳杯，項羽獨自執了盞，仰首一飲而儘。

“幼時偶間聽聞，便一向記到了現在。”她抬眸與他對視，眼裡一派清澈的安然。

本來，這世上，竟真有如許一種感受，一見相知，傾蓋仍舊——

接連幾盞清酒下喉，一股熱意彷彿自渾身散了開來，但，他仍軒眉不展。

“好。”見他這副隨便不拘模樣，她語聲彷彿也在不覺間微微輕鬆了下來，繼而，少女姿儀嫻雅地斂衽起家，娉婷玉立。以後，倒是目光落向他，清波流轉的眸子裡漾了絲含笑，脆聲道：“阿虞大膽，敢請將軍為妾彈劍？”

那歌喉極清越，卻也極冷徹、極凜冽，彷彿陣前的金戈殺伐一刹響回耳際，聲遏行雲——

方纔一碗酢漿已潤過了喉，是以，她隻除除吐納片時，調勻了呼吸，而後凝定了眸光，啟唇：